Google量子霸權靈魂人物John Martinis突然辭職,專訪內幕曝光
我們正處于量子實驗和發(fā)展的時代——量子計算旨在用非常微小的粒子,如電子和光子,來實現(xiàn)對信息的超高速處理,這是當前科學領域快速增長的學科之一。
我們相信,少數(shù)幾位當下的量子科學家,在百年后會成為歷史人物被人銘記。約翰·馬丁尼斯(John Martinis)就是其中之一。
John Martinis,打造Google難以捉摸的量子計算機的人
他為量子計算做出了巨大貢獻——他帶領Google團隊,于2019年首次實現(xiàn)量子優(yōu)越性(quantum supremacy,又譯為量子霸權,指量子計算裝置在特定測試案例上對經(jīng)典計算機計算能力的降維打擊)的里程碑式突破,并登上《Nature》封面,同年,他被評選為《Nature》2019十大科學人物。
下面這個視頻帶你更直觀了解量子霸權:量子計算200秒頂超級計算機1萬年
然而,近日,John Martinis從Google辭職的消息在整個量子界引起了軒然大波。
為了保留更多細節(jié),新智元將Forbes記者采訪John Martinis的內容全文翻譯如下。之前外界有很多謠言,都在揣測Martinis和Hartmut Neven之間的關系,然而,在這次訪談中,Martinis知無不談,沒有任何避諱。
Hartmut Neven,谷歌量子人工智能實驗室創(chuàng)始人
采訪后,F(xiàn)orbes記者一個很直觀的感受就是:Martinis對與他共事的工作人員,以及Hartmut Neven都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,他很尊重他們。這次采訪后,很多外界的傳言也就不攻自破了。
采訪全文
問:我對您離開Google的原因感到非常好奇。您辭職信里陳述的原因,在我看來,并不能直接解答我心中的困惑。因此,也許我們可以從了解背景開始,聊聊這件事。
Martinis:當然。
問:您和您的小組于2014年前往Google。是嗎?
Martinis:是的,沒錯。我曾是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的教授,我們得到了政府的資助,而且運轉良好。Google對我們產生了興趣,并邀請我和我的團隊來到Google工作,這主要是因為我們雙方都想建造一臺有用的量子計算機。
問:您小組中有多少人和您一起加入了Google?
Martinis:我想,當時應該是十幾個人。實驗室的小組規(guī)模其實比較龐大,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剛開始的時候就和我一起加入了Google。對于大多數(shù)學生而言,他們在獲得博士學位后,才來到Google。
Google量子夢之隊核心成員
問:我計算了一下,您和您的團隊在Google期間發(fā)表了約200篇論文。
Martinis:在Google里,這似乎看起來很高。但是我在我的職業(yè)生涯中,已經(jīng)發(fā)表了大量論文,其中很多是關于量子的。我也參與了其他研究。八十年代中期,當我還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攻讀博士學位的時候,我就已經(jīng)從量子計算開始了。
問:您首次去Google擔任領導職務時達成的協(xié)議是什么?
Martinis:當然,我當時在圣塔芭芭拉分校(UC Santa Barbara)就在擔任領導職務,并且我當時也比較擔心加入Google之后會對此有什么改變。當我到達Google時,Hartmut正在運行該項目。他(在Google)發(fā)起了一個量子項目,并想雇用我。我是硬件小組的負責人,他是整個量子AI小組的負責人。這就是我們開始的方式。
問:在Google期間,您做出了了不起的工作。您使得他們以卓越的量子計算能力著稱。雖然存在一些爭議,但這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,您做到了。
Martinis:幾年來,我們公開談論了量子霸權,以及我們將如何做。許多人認為這是一個相當大膽的里程碑,但我們則對這一挑戰(zhàn)本身感到無比興奮。我認為后來IBM鼓吹的爭議其實算是個假新聞。但是由于爭議引起了人們的注意,結果還是不錯的。
(在Google宣布實現(xiàn)量子霸權后,其擁有世界上最快的超級計算機Summit的主要對手IBM發(fā)表論文,表明世界上功能最強大的超級計算機幾乎可以與Google的新量子計算機并駕齊驅。)
問:事實證明,如果您使用了更多的量子位,那將遠遠超出任何傳統(tǒng)計算機都無法達到的高度,并且它的有效性也是毫無疑問的。
Martinis:是的,那是正確的。UT Austin的Scott Aaronson在《紐約時報》上寫了一篇文章,描述了這種影響。您可以質疑細節(jié),但是最奇怪的部分是,IBM表示Summit計算機能夠做到這一點,但是其實,他們發(fā)表的東西基本上是沒有任何實際內容的論文而已,而IBM實際上沒有運行任何程序(就下了這個判斷)。正常情況下,如果人們要在實驗物理學或計算機科學證明一些東西,就會實際運行某個程序。我在演講中已經(jīng)提到了這一點,物理學家都懂。最后,我希望這能激勵人們閱讀相關論文,以了解我們所做的事情。
問:您第一次感覺到在Google與Hartmut Neven的關系存在問題,是什么時候?
Martinis:這是一個復雜的情況,但我可以為您概述一下。這幾年來,我們之間一直存在緊張的關系,但主要與硬件部門有關。這大概從我們第一次提出量子至上那會兒開始。
要解釋這個事情,您應該先了解我的個人研究風格,我個人的研究風格是非常聚焦、專注的。例如,在量子至上實驗中,我專注于進行實驗,因為我認為這將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(zhàn)性、但可行的里程碑。我認為如果這樣做,將使該小組集中精力,來解決重要問題。
但是,我認為小組成員卻很難專注于量子至上的觀念,因為這意味著他們無法從事他們想做的其他事情,最重要的是,我們可能會失敗。更哲學一點講,專注似乎伴隨著緊張而來。
問:那么,您的專注,其實給小組成員造成了壓力?
Martinis:我的性格是集中精力于某個目標。我認為這對一整個小組來說,其實很難。一旦我們秉承量子至上的觀念去工作,我們其實并不需要如此集中的精力,同時,人們自然就會希望獲得更多的獨立性。
此外,該小組的領導人來自加州大學圣塔芭芭拉分校,他們很自然地希望離開他們的導師,并組成自己的小組來保持獨立。Hartmut也看到了這一點,他比我更是一個不確定的樂觀主義者??吹剿芯o張局勢后,他們(團隊)和管理層認為,如果我不再領導該項目,事情會變得更好。該項目中的三個人將是共同領導人,而我則會充當提供建議的角色。
問:您對此有何感想?
Martinis:最初,我認為這對我不起作用。但是很明顯,這就是每個人都想要的。我們繼續(xù)進行,我嘗試了九個月。在那九個月中,我發(fā)明了一種擴展量子位的方法并解決了一些布線技術。我雖然在做自己的工作,但對于項目在5至10年時間內的發(fā)展方向感到不滿意。
在發(fā)生其他一些不好的事情之后,我斷定即使自己再樂觀也沒用了。Google似乎不再適合。他們的事業(yè)進展順利,他們很聰明,遇到問題肯定可以自行解決,但是我可以用自己的技能去做一些更有生產力的事情。這么說你能明白嘛?
問:是的,我完全理解。當時為何在爭奪該集團的控制權?是特別重要的事情還是僅僅是因為該團體想要更多的自由?
Martinis:是。我給你講一個去年發(fā)生的具體例子。那段時間對我來說非常難。
在連接量子比特系統(tǒng)時,以可伸縮的、成本敏感的方式弄清楚它非常重要。我一直在開發(fā)一些看起來遙遠的新技術。我為各種發(fā)明感到非常自豪,因為解決的辦法有些微妙,您必須非常仔細地考慮如何構建系統(tǒng)。
布線是很有趣的,因為它是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,但這其實是非常微妙的。但是有一位沒有實驗經(jīng)驗的理論家認為他比我更擅長布線。我們進行了交談,我說,看,這行不通,您不應該這樣做。但是他不接受,并繼續(xù)努力。
這種情況一直持續(xù)下去,所以我開始與Hartmut討論此事,并解釋說這沒有任何意義。我們的團隊相對較小,沒有足夠的資源。我解決了這個問題,所以我們應該停止另一個程序。但是Hartmut并沒有支持我,而是想繼續(xù)嘗試一下。
我想這是我處理得不好。我是硬件小組的負責人,但我無法停止對我沒有任何意義的項目。
問:您是否感到失控?
Martinis:更準確地說,我感覺自己已經(jīng)失控了。我并不是真正領導硬件小組的人,但是我當然仍然感到責任重大,就像讓量子霸權實驗開始工作一樣。最后,我和Hartmut對該做什么達不成統(tǒng)一意見。但是他是老板,所以這是他的決定。我認為這一整整一年的過程使我感到非常不舒服,而我卻無法應對,因為我很長時間以來一直在制定硬件決策。我想我在一定程度上知道使技術發(fā)揮作用的最佳方法。
問:您在增加量子位數(shù)量方面取得了良好的進展。您正準備制造幾百到一千個量子比特的量子計算機。
Martinis:是的,我們有這個計劃,甚至有計劃造更大的。作為一個絕對的樂觀主義者,我喜歡我們有一個對團隊有意義的明確計劃。在獲得量子霸權之后,谷歌管理層非常支持,因此一切進展順利。
問:聽起來當時一切都很好。
Martinis:是的,但是我不是很高興,因為我不同意一些重要的決定。我與Hartmut進行了很多對話,特別是關于領導角色。我認為跟隨我的專業(yè)知識是最可靠的途徑,因為我已經(jīng)做出來了很多成功的東西。
最后,我覺得這個小組有一個好的計劃,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他們都很聰明,他們會很高興按照自己的方式做。而且我可以以我最了解的方式去做科學。我想以一種對我有意義的方式幫助量子計算領域。
我很傷心,因為我真的以為我們真的可以共同創(chuàng)造出令人驚嘆的東西,但是您知道,事情并不一定總能按照您想要的方式進行。你只能找出更好的辦法然后繼續(xù)向前。
問:當遇到這種情況時,一走了之其實容易得多。我認為您將繼續(xù)從事量子項目。
Martinis:我收到了很多人的詢問。而且我仍然想用這種絕對樂觀的方法來構建量子計算機。但這需要大量資金,我會看看是否有可能。
一種想法是與制作不同量子位的其他量子位組合作,弄清楚它們如何擴大規(guī)模并構建大型量子計算機。因為我已經(jīng)有一個超導量子位的例子,并且對它理解很深入,所以我希望將這些想法用于其他方法。因此,這可能是一個很好的機會。
問:如果情況發(fā)生變化,您是否會重返Google?
Martinis:是的,我會。我們當然很想把所有東西好好討論一遍。也許我們當下只需要一點社交距離。我確實喜歡為Google和Hartmut工作,也許有一些方法可以使每個人都開心。祝他們一切順利。他們是一支很棒的團隊。
問:Google團隊未來在您之前的研究方向上會有什么新發(fā)現(xiàn)嗎?
Martinis:他們將會發(fā)表一些關于使用量子霸權的Sycamore芯片的非常好的論文。它們也許并沒有(量子霸權)那樣有影響力,但是它們確實將在云量子計算機的應用領域中取得很大進步。接下來的幾年中,小組應該會取得更大的成就。
問:當您離開時,您所有的原始成員都留在Google了嗎?
Martinis:是的,每個人都還在那里工作,這很棒。他們將有更多的獨立性、在計劃項目時更有發(fā)言權,所以我為他們感到高興。
問:您認為我們什么時候會看到有用的超導量子計算機?未來五年我們能做到嗎?
Martinis:Hartmut談到了這一點,我可以進一步解釋一下。Google的計劃大致是在大約十年內構建一個百萬量子比特的系統(tǒng),其錯誤率足夠低,足以進行錯誤校正。到那時,您將擁有足夠的經(jīng)過糾錯的邏輯量子位,可以運行功能強大的、在經(jīng)典計算機上無法解決的算法。即使是只有幾百個量子位的系統(tǒng),只要誤差較小,它就有可能做一些特殊用途。他們完全了解如何處理算法和硬件,作為一個絕對的樂觀主義者,我非常激動。